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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把雨伞,我发现了男友出轨。

他死不承认,还骂我一把年纪了,别这么矫情。

我提了分手,收拾东西回了老家。

没办法,像他说的,我老了,得赶紧找下家。

几个月后,季景川后悔了,来求复合。

我指了指旁边:「别乱喊,我老公会生气。」

1

江南的春天,极其多雨。等季景川忙完回家,已经是晚上11点。

他一进门,看到餐桌旁的我和满桌子的菜,又开始恼火。

「陈岁,你一天天地,就不能干点有用的事吗?」

「我都跟你说了我要加班要加班,你他妈非得搞这些是吧?」

「老子不爱喝汤,不爱吃糙米饭,老子甚至他妈的不想看到你坐在这个餐桌旁,你能不能懂点事?」

指着我的手腕上,赫然绑着一根红绳。

他越说越气,我却没有太多反应。

甚至连哭的欲望都没有。

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季景川,我们分手。」

我想我语气应该是真诚的,因为我已经想分手很久了,我和他从高中就纠缠在一起,相识8年,恋爱5年,彼此羁绊太深,光是切割过去就耗费了我太多力气。

我缺一个契机,结束这段拉扯。

今天,季景川刚好给了我这个机会。

下班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暴雨。早上我开走了家里的车,季景川下班大概率要淋雨。

前几天因为一件小事,他跟我闹了脾气,我疲惫又焦虑了好几天,想着干脆借这个机会去求和。

车开到季景川公司楼下,雨更大了。我掏出手机给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百无聊赖间,我看向街对面。

那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缩在墙角卖手工制品,一对情侣弯着腰正在挑选。

女孩试了很久,最后选中了一款情侣红绳,她把其中一条戴在了男孩手腕上,男孩掏出手机付钱。

红绿灯闪烁,两人匆忙过马路。雨伞抬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季景川熟悉的脸庞,我的心诡异地瑟缩了一下。

像是被人死死捏爆了心脏,又像是有人剪开了绑在心上的绳结。我喘了一大口粗气,耳鸣间,我看到季景川缓慢将雨伞倾斜到女孩那边。

麻线般的雨滴很快打湿了他的西装外套,他却毫无察觉,满目柔情只注视着身旁的人。

曾几何时,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身上过。

只不过那时季景川自顾自地往前走,我在后面淋成了落汤鸡。

回到家后,我嗔怪地看着季景川,问他为什么不等我。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他好像说,陈岁,一把年纪了,别那么矫情。

想着想着,季景川还在愤怒,他甚至砸碎了一桌子饭菜。

我拎起门口的行李箱,准备往外走。

「陈岁,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

我没回头。

「嗯,不会回来了。季景川,再也不见。」

2

我先坐高铁到市区,再转巴士回到乡下。

等敲开家门,已经是晚上8点了。

妈妈看着我孤身一人拎着箱子进门,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等我洗完澡,她坐在床边看着我。

「岁岁,你是不是……和景川吵架了?」

「我们分手了。」

「是因为咱们家境……的原因吗?」

我看着妈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酸。

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意外身亡了。我妈靠着替人打零工,才勉强供我读完大学。季景川家则不同,他家里做海鲜生意,一年营收近百万。

我们谈恋爱后他迟迟不带我去见父母,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妈妈认为我家庭条件太差,配不上他儿子。

那时候的季景川为了我跟家里闹得很凶,他妈妈拗不过,久而久之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凉薄而淡然,仿佛看透一切。

大约作为过来人,她早就看透了我们的不长久。

我跟妈妈说,门当户对有时候不是坏事,而和季景川相爱的这几年,他也实实在在对我好过。人总要往前看,日子才能过下去。

话是那么说,可伤痛到底存在。

我早上起床时,看到妈妈正边蒸包子边默默流泪。

她真的老了,为了供我上大学,她吃了太多苦。如今背脊已经微微弯曲,鬓边也有了白发。

我压抑着喉头的苦涩,随便找了个话题:「妈,你还在给顾老板干活吗?」

我妈赶忙擦干眼泪:「嗯,就帮忙除除草,包包橘子什么的。顾老板人好,照顾我,不让我干重活儿。」

我哦了一声:「我左右在家没什么事,去帮帮你吧。」

「好啊。」

于是吃完饭,我换上T恤和运动裤,跟我妈骑车去了橘子林。

我们县城气候好,很适合种植柑橘。去年年初就有人承包了大片土地,开始培育果树。到今年春天,满山的橘子树绿油油看着很好看。

我跟着我妈刚走进林子,一大群干活儿的阿姨就围了上来。

「哟,李姐,这是你闺女吧?多大了?」

「长得真标致啊,白白嫩嫩的,在外面打工吗?」

阿姨们一人一嘴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让习惯了独居的我一下子适应不了。

我妈一一回答了他们,拉着我到旁边:「你别介意,阿姨们都这样,没什么坏心思的。」

「嗯,我知道。」

「你在这儿坐着,等妈妈干完活儿,就来接你。」

她塞给我一包午饭和几个苹果,又从电驴座椅下拿出一个小凳子。完全像对待小孩子了。

等安顿好我,她就去除草了。

我哪里真的坐得住,拿了把镰刀要去帮忙。

突然一个男人叫住我:「你是谁?」

我看着他,头发老长胡子拉碴,浑身湿漉漉的,顿时有些害怕。

男人看出我的恐慌,解释道:「我姓顾,叫顾声,是这片橘子林的老板。你是谁?」

「我、我叫陈岁,是陈姐的女儿。」

听到我的话,顾声看了眼我妈。

「哦,你就是陈姐那个高才生闺女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我就是想来帮我妈干干活儿。」

他邋里邋遢的,看不清样子,只那双眼睛又黝黑又深邃,看得人心发慌。

我忍不住又退了两步。

顾声倒是笑了,不再多问,拿着锄头走向旁边一个屋子。

中午吃饭时,阿姨们围着我东一句西一句瞎问,一会儿问我有没有对象,一会儿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我招架不住,苦着脸躲到我妈身后,一扭头,看到顾声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恼羞成怒,干脆恶狠狠瞪回去。治不了他们,我还治不了你吗?

扑哧,顾声无声笑出声,摇着头走了出去。

我缩在妈妈身后,听着他们开始说顾老板的事情。

据说顾声是去年春天来的小城,鸟不拉屎的城市,突然有人带着一百来万来创业,瞬间引起了好多人围观。

为了留住这个投资商,镇上的公职人员费心费力,终于橘子园开了起来,也养活了一大批农民。

有了小收入,自然也有了八卦的心思。大家开始纷纷猜测顾声的来历。

有人说他四五十岁,是个孤寡老男人。一直找不到老婆,才来小地方做生意,顺便想讨个媳妇。

有人说他奇丑无比,不刮胡子是怕吓到人,曾经有人雷雨天去橘子林拉屎,碰到刮了一半乎子的顾声,差点吓晕过去。

也有人说,他是心上人意外去世,太过悲伤,所以才来到这偏远地方,给喜欢的人守寡。

流言花样百出,越编越离谱,不过大家口径一致的是,他对手底下的工人挺好,是个好老板。

好老板顾声下午就验证了这个标签,因为他要给所有人放假,还每人发一百块钱,说是节气福利。

我看着手里红彤彤的票子,目瞪口呆。「顾……老板,我也有吗?」

「嗯,小朋友,应该要有见面礼。」

……

3

我妈喜滋滋地领着我走了,晚上还给我加了个凉拌猪耳朵。

吃完饭,我躺在床上刷手机。整整一天,都没时间胡思乱想,现在刷朋友圈,看到季景川官宣的消息。

他搂着那个女孩,对镜自拍,配文:「爱你一生。」

很多不知道我们分手的共同好友都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想了想,干脆发了条朋友圈:已分手,各不相干。

然后把手机一关,蒙头大睡。

不知道是不是干活太累,这一晚上我竟然睡得无比踏实,以至于早上被青蛙吵醒时,还迷迷糊糊的。

第二天,我妈说,顾老板说我可以继续去帮忙。

我和妈妈到那里时,一群阿姨在除草打农药,顾声并不在。阿姨们聊天大胆得离谱,没多久就从张家母猪生了十二只小猪讨论到了谁家老公晚上劲儿更大。

我听着有些羞臊,跟我妈打了声招呼,拿着镰刀默默躲到一边。

正埋头割草呢,电话突然响了。是季景川。

「陈岁,我,我护照找不着了,你知道在哪里吗?」

恋爱时家里的东西都是我收拾的,难怪他找不着。都分手了,我懒得管他,顺手挂掉了电话。

季景川又打了过来:「你怎么敢挂我电话?」

「我为什么不能挂你电话?季景川?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些东西你不会自己找吗?我他妈是你前女友又不是你妈,你东西找不着关我屁事啊。」

被阿姨们带跑偏了些,我吼的有点顺畅,倒是让那头季景川愣了下。

他语气弱了些:「就……问你比较快嘛,我,我习惯了。」最后竟然有些委屈。

让我不禁想起过去谈恋爱时,总是我在迁就季景川。因为他为了我跟家里闹翻,我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更加爱恋他。不知从何时起,季景川面对我不再有耐心,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开始像个不成熟的孩子,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而生活上更是完完全全依赖于我,家里大事小事都我管,他连家里电表在哪里都不清楚。

准备提分手的时候,我认真地想了想,这段感情失败,也不是季景川一个人的原因。有些事情,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非人力可改。

我叹了口气,心里无奈又酸涩。

「季景川,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不爱我了。感情这种事,说不清对错,你有了新人,我无话可说。但就算看在我们在一起5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对我仁慈些?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季景川已经挂了电话。

我站了半晌,点开通讯录把季景川和他的好友一一删除。

然后叉着腰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声啊了一声。

突然,脚边传来轻微咳嗽。

我一低头,落进一双漆黑的眸里。顾声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知道听了多少。

「抱,抱歉,本来准备提醒你的,可你一直没发现我。」他耸耸肩,一副与我无瓜的感觉。

我又生出那种窘迫感,气地瞪着他:「那你不会站起来提醒我吗?」

「可是我站起来,就听不到后半段了。」顾声捡起一旁的衣服。

我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是光着膀子的。青天白日,一堆妇女在不远处干活,他居然耍流氓。

我捂着眼睛满脸通红:「你你你,你怎么把衣服脱了,你个臭流氓王八蛋,我,我要去告你。」

顾声虽然人长得粗犷,身材却极好。大概是一直干活的原因,黝黑的皮肤下,手臂又大又粗,腰身弧度勾人,隐约六块腹肌。一根灰色皮带堪堪挂在胯上,下半身穿着军绿色工装裤,狂野极了。

他不以为意:「是我先在这里洗猪肉的,你自己走过来没看见我。当然,如果你介意,可以叫大家过来评评理。」

扭头去扛猪肉,又回头道:「不过,你把眼睛捂严实一点,大概喊起来更逼真。」

说完抗着一条猪后腿,慢慢悠悠走了。

被,被发现了啊……

我捏着手囧囧地去找我妈,26,7岁了,被男色迷了眼,应该不算丢人吧。

4

有了橘子林的活,日子过了快了很多。

不过做粗活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和我妈商量着,去市里找个文职工作,周末或者节假日再回家看他。

我妈之前一个人,总是孤零零的。我回来之后,她笑容明显多了。偶尔我也会带她去买买衣服,做做美容。倚在店门口,看着我妈欣慰的脸,我难免走神。

和季景川在一起的后几年,我的神经总是绷着的。他的爱越来越敷衍,我想抓住又没有头绪,到最后竟然病急乱投医,想去讨好他妈妈。

我做到什么程度呢?在没有被邀请的情况下,我常常拎着大包小包去季家看望他妈妈。季家有做饭的保姆,可每次我去,都会钻进厨房,做一堆好吃的,等着季母一脸冷淡地把菜吃完。又屁颠颠去做甜品。

一开始,季母并不领情。直到有一次,她突发疾病瘫痪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我衣不解带地伺候她,每天端屎端尿,连同病房的阿姨都以为我是她女儿。

季母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她是我儿子找的女朋友,家里条件一般,人还可以。」

我以为,那是季母接受了我,却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她拉着出差许久的季景川说:「你这个女朋友心计太深,妈怕她以后也算计你,到时候我们季家财产不就被她占了吗?所以你以后要结婚可以,婚前财产公证必须得做。」

季景川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全然没有看到身后的我,后背冰凉。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去讨好一个外人,贪图那早已过气的爱意。却忽视了最爱我的人,正在默默老去。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倒把一个路人吓了一跳。

「抽风?」

我一抬头,一棵草球就在我对面,看得我直皱眉。

「顾老板,你能不能剪剪你的胡子。」

一看到他,我火气就忍不住往外冒。

顾声莫名其妙:「我胡子怎么了?不是,我刚问你呢,你为什么扇自己?」

「我想扇就扇,关你屁事!你那胡子太吓人了,容易吓坏老人孩子。到时候要赔钱的。」

我骂骂咧咧地走了,没看到身后顾声拧眉。

「我胡子很吓人吗?」他照了照旁边的玻璃。「还好啊。」

小丫头片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怎么一见他就龇牙。

顾声心里想着,完全没发现自己嘴角在上扬。

寄完快递,旁边饭馆老板跟他打起了招呼:「顾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红光满面的。」

顾声笑笑:「遇到个小丫头,凶得很。」

老板也跟着笑:「呀,遇到母老虎了?小心咬你哦。」

顾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是忍不住笑出声。随即跟老板挥了挥手,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一年前他跟父亲吵了一架后,只身来到这里。因为赌着一口气要做点事情给家里人看,一头扎进了橘子林的生意里。

做果园不容易,大事小事都要学,每天累得半死,生活上难免粗糙。

胡子懒得刮,衣服破了也随便穿,久而久之,竟然传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谣言。最离谱的,是说他死了心上人,要守身一辈子。

哪里来的心上人,国外读书时没遇到喜欢的,回国后更是忙得头脚倒悬。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有这些谣言,也省了些麻烦。

不过当他想起那个纤瘦的身影,心里到底有些悸动。

顾声把这种情绪归咎为单身男性难免的躁动,冲了几个冷水澡,硬生生把它压了下去。

第二天他照例早早起床,收拾好干活的工具,等着阿姨们来开工。

熟悉的脸一个个都到了,陈阿姨也骑着小电驴来了,后座上,没有人。顾声感觉自己心空了下。

中午的时候,阿姨们失落地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冲顾声道:「顾老板,今天没有猪肉加餐吗?」

顾声心不在焉,阿姨们又喊了一遍,他才回道:「今天猪肉卖完了,明天有。」

街上十几个肉铺摊子,猪肉哪里卖得完。阿姨们莫名其妙,想着他可能有别的事耽误了不好意思说,就没再追问。

下午陈阿姨给果树分枝时,看到自家老板走了过来,在树下踌躇许久,才看似不经意地看着远方,嘴里问道:「阿姨,今天陈岁怎么没来?」

陈阿姨不疑有他,老老实实说:「哦,顾老板,我们岁岁要去市里找工作啦,以后周末才能回来看我。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顾声哦了一声,扭头就走。

陈阿姨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这顾老板,真奇怪。」

晚上我妈把这事当笑话讲给我听,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最终定出个结论:大概顾老板已经到了老男人更年期,不要搭理就好。

第二天我刚准备去市里找工作,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你是在找工作吗?」

「对,你哪位?」

「是我,顾声。」

「哦,有事吗?」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感不感兴趣?」

顾声说,橘子林的产品过几个月就要上市了,想找一个会拍摄的人,给产品做宣传策划。

我问了问工资,居然还不错。他还说如果后续开线上直播,我还有额外提成。

钱多离家近,我好像没有理由拒绝。想了想,就答应了。

比起我,我妈听到这个消息更开心。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以后我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工作的事情落定了,我妈又难免操心起我的婚姻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说橘子林有好几个阿姨都想给我介绍对象。

从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准备。所以我跟她说,如果有合适的,我愿意相亲。

我妈高兴地直抹泪,吃完饭,她拿着香站在爸爸遗像前喃喃自语了许久。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欣慰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好像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又好像我本来就该这样。

和季景川从高中到出社会,从青涩到学生到理智的成年人。看过了彼此的清纯,也品尽了人性的凉薄。我到底还是觉得,有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不算坏事。

季景川爱过我,他最爱我的时候,为了我猩红着眼要跟他家人决裂。坚定地握着我的手跟我说死也不会分开。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在被家里停了卡后,会为了给我买生日礼物去做兼职。会在晚上睡觉时把我冰冷的脚捂在胸口。

我看过他太多爱我的样子,以至于当他不爱我时,我连自欺欺人都做得很勉强。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互联网上总有人试图教你所谓的正确活法,可哪有那么多标准答案呢?所有走过的路,都可以成为风景。最重要的是,你输得起。

5

我妈效率惊人,我还没给顾声上几天班,她就跟我说,有一个当老师的小伙子很不错,让我去见见。

我跟她订好了时间,她又让我去买几身衣服。聊完一回头,看到顾声站在不远处。

「老板,有事吗?」

顾声点头:「你电脑到了,过来。」

我跟我妈挥手道别,屁颠颠跟着顾声去了他专门隔出来的剪辑室。

橘子林最外面,顾声请工人做了三个房间,一间给工人吃饭午休,一间顾声用来休息。还有一间,现在成了我的办公室。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放着一个紫檀木样式的办公桌,显示器拆散了桌面上,正等着主机连线。

顾声蹲下来,钻进办公桌底下。高大的人锁成一坨去插主机后的接口,瞬间把桌子拱得动了一下。

我:「老板,我来吧。」

「不用。」

他退了出来,把显示器放到一旁,然后……一把把桌子搬到旁边。

明明很笨重的桌子,他却轻易搬了起来,我不由自主看了眼他手臂的肌肉,倒也……不必如此大材小用。

可惜手的主人听不到我的感慨,没了桌子的阻挡,他轻易插好线。又一把搬回桌子,缩进去摸了半天,递出来一个插头。

那个黑色插头冒出来的瞬间,我脑子里只剩下无语。

好在折腾一通弄好了电脑,顾声离开时,后背都是汗。

我目送着他离开,鬼使神差的,我也去抬了桌子一下。

纹丝不动。

很好。

橘子林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做,我还抽空去见了我妈说的那个小伙子。

大概我最近过得过于舒心,忘了人间还有奇葩这种东西。一见面,小伙子就问我身高体重,还问我过往恋爱史。在知道我从前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后,他捂着鼻子皱了皱眉。

「哼,居然是个二手货。」

一句话,轻易勾起了我的怒火。我压着脾气,没接茬。

他又说:「看在你长得不错,学历也还可以的份上,我可以勉强接受你,但是你得先怀了孕才能进门。一个跟人睡了那么久的女人,我不确定你还能不能生。」

话里话外的优越感崩断了我脑子里的弦,我深吸了几口气。

「我能不能不用你操心,你先买几包纸尿裤吧。」

「什么意思?」

我努努嘴,指向他翘起的兰花指。

「菊花残满地伤,还敢说老娘?你先撒泡你照照你自己好吗?」

拍了五十块付掉自己的茶钱,我拿着包就走。晚上回到家,我妈听到我相亲失败,难得有些不高兴。

「岁岁,你李阿姨说,对方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唱京剧,习惯性翘手指而已。刘老师家里条件很好,爸爸妈妈也随和,你要是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你听妈妈话,不要这么快拒绝,再接触试试好吗?」

看来那姓刘的没有跟媒人说实话,导致我妈现在来劝和。我可以把姓刘的骂我的话告诉我妈,可小镇里最怕贞洁羞辱。那些话字字如刀,连我都被割得血肉模糊。

如果是妈妈听到,又该有多难过呢?

我没再多解释,只强硬地跟她说我不喜欢,逼我我也不谈,沉着脸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妈脸色很差,她跟我赌气,不搭理我。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可下午干活时,我妈突然晕倒了。顾声连忙用车把她送进了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了一下后,直接把她推进了抢救室。

在帘子拉上的那一刻,我腿都软了。要不是顾声拉着我,我大概早已经跌坐到地上。

我从来没想过,妈妈会离开我。5岁时爸爸意外身故后,她就撑起了这个家。她看起来瘦弱又温柔,却是我们这个家的脊梁。我不敢想如果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怎么办。

顾声大概看我实在难过,干脆把我搂进怀里:「岁岁,别怕。」

我却是听不见的,只看到医生把一支支液体注射进妈妈体内。没多久,妈妈的片子出来了。

医生看了半天后,皱着眉跟我说,疑似胰腺癌。

短短五个字,我感觉天都塌了。只能死死攥着手心,颤抖着声音问医生怎么办。

医生说,目前只是怀疑,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未必坏的。

我不想告诉妈妈,等她醒过来时,我跟她说,因为她最近营养不太好,需要住院休息一段时间。

妈妈却好像有感应一样,慈爱地看着我:「妈妈没什么放不下,唯一的牵挂,就是想看你找个好人家……」

她大概还想说刘老师,又怕我生气,硬生生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我听你的,我跟刘老师谈恋爱,跟他结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哇哇大哭,哭得我妈眼眶也红了。她拍了拍我的背。

「那个刘老师真的不是同性恋,妈妈不会害你,你先试试,如果实在不喜欢,咱们再看别人好吗?」

我哽咽:「哪儿还有别人……」就算有,妈妈也未必等得起啊。

我越想越绝望,眼泪束束往下落。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阿姨,你看我怎么样?」

我和我妈同时看过去,顾声笔挺地站在床边,一脸真诚(应该是真诚,胡子太多看不出来)。

看到自家老板,我妈想起那些留言,表情讪讪的。

「老,老板,我闺女还小呢,可,可能不太合适。」

没想到顾声却往前走了一步,缓缓蹲下来,和我妈平视。「合适的。我今年32岁,比岁岁大5岁。我大学是在哥伦比亚大学念的工商管理,学历也和岁岁相当。更重要的是,我家里还有个哥哥,负责继承家业和给爸妈养老,我会一直留在橘子园,可以和岁岁陪着您。」

「所以阿姨,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因为是匆忙来医院,顾声的灰色T恤上还有几个破洞,裤子上泥土斑斑。可他认真询问我妈意见的时候,就是让人感觉,他真的能做到。

许诺这种东西,指天画地也可,寥寥数语也可。不在于形式,而在于说话的人。

人对了,就赌对了,誓言也就生效了。

人错了,那不过就是黄粱一梦,再早就几对怨偶罢了

我走过去,握住顾声的手,跟妈妈说:「妈,我选他。」

6

顾声没有想到,离家出走时父亲甩出来的户口本页,还能产生大用。

看着薄薄的纸张上多出来的名字,他有点想傻笑。

旁边陈岁倒是很坦然,把红本本装进包里,就迫不及待地拐进杂物店买生活用品。

岳母还在住院,是该买点东西。

岳母,嘿嘿,岳母。

正胡思乱想着,陈岁已经挑了一大堆东西,正准备付钱,顾声赶忙把手机递过去。

「老婆,用我的。」

陈岁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扫码付了36块5.

检查需要2天出结果,左右陈岁也是煎熬得很,顾声干脆给她租了个小床,让她晚上可以陪着妈妈。

陈岁很容易惊醒,病房里来来回回开门关门,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黑眼圈都快到鼻子了。

陈母心疼得不行,想让陈岁去休息。顾声看着老婆那难受样,憋了口气,点开了之前对接橘子林的镇领导的电话。

很快,护士就来说陈母可以转到单独病房,检查结果也是晚上就出来。

陈岁一下子就睡不着了,虽然极力克制,还是把陈母带得也紧张了起来。

好在医生很快来了病房,跟他们说,检测结果是良性,甚至不需要手术,只需要住几天院就好。

虚惊一场,悬了很久的心落了下来,两母女开始嚎啕大哭。

顾声安抚完老的又安抚小的,哄着哄着,又有点想傻笑。

住了几天院后,顾声开车接陈母回了家。

陈岁做了一大桌子菜,吃得顾声差点扶着桌子走。

晚上给陈母洗完脚,陈岁想轰顾声走,还没开口,陈母就道:「岁岁,你收拾收拾,跟顾声去吧。」

陈岁呆住了,这段时间这么忙,她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和顾声结婚了的事。

她想找个借口在家住几天缓缓,却被陈母看了出来。她干脆替女儿收拾好东西,把行李箱往外一推。

「我是你的妈妈,不是困住你的绳索。你要往前看,去过自己的生活。妈妈会守着你,当然,遇到困难也会希望你能帮忙搭把手。但我绝不是泥潭,让你这大好年华就陷在里面。」

「岁岁,妈妈希望能永远做你的支撑,让你大胆去闯,好吗?前些日子,是妈妈错了。顾声是个好孩子,你眼光比我好。你跟他走吧,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陈岁听着听着,眼泪都下来了。她忍不住看了看不远处默默给她们留出空间的男人,用力地点点头。

「妈,我一定好好跟顾声过日子。」

7

到了橘子林的房子,已经晚上10点多了。

我哭了一路,嗓子又干又涩。下车的时候,差点站不稳。

顾声无奈:「明天妈会来帮忙,你就又可以看到她了,别哭了。」

我瞪了他一眼:「她病才好,你还让她干活,你个该死的资本家。」

好好好,我是资本家。回家了好吗,大小姐,今天折腾一天真的累。

他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是有些疲惫,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等我洗完澡,收拾好东西,顾声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死沉。

我想了想,还是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刚翻了个身,原本睡着的人却突然靠了过来。

他的手缓缓搂住我的腰,呼吸渐渐有些沉重。

我抓着他的手,翻了个身。

那原本该熟睡的人,此刻正看着我,我迎着他的视线,老老实实道:「那天你听到我打电话,就知道我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我们在一起很久,所以有些事我并非没有经验。因为我妈生病,我俩火急火燎地扯了证,可事情我要跟你讲清楚。如果你介意,那等过段时间我妈身体好些,我就跟她说。到时候,我们可以离——」

一个炽热的吻落下来,堵住我未说出口的字。一开始只是贴着,而后渐渐缠绵起来。

硬硬刺刺的胡子顺着我的脖子一直往下,让人又痒,又难受。到最后,只剩下哭。

这个哭,到底和先前的哭不同。

热情褪去后,顾声才搂着我轻声道:「幸好。」

幸好是他送陈母去了医院,幸好老人家催着结婚,幸好陈岁不讨厌他。

才让他能,得偿所愿。

第二天早上铺床时,看着那抹鲜艳痕迹,顾声愣了一下。

「你……你不是说……」

我连刷牙都忘了,机械似的转头看向他:「啊……」

眼瞅着对面男人一脸懂了+同情的表情,我囧囧地进了浴室。

这,这也不能怪我。

季景川虽然长得很帅,但身体配件确实有点忧伤。我们在一起后,一开始也热情燃烧过,但他的战斗力总是不足以延续火焰。久而久之,我对这件事也就兴趣缺缺。

可我实在没想到,都分开这么久了,会在这种地方杀人诛心。这种事,还是烂在肚子里吧,也不算什么好事。

可某人显然不这么想,他贱兮兮地钻进来,用胡子使劲儿蹭我脸。

「老婆,我昨晚厉不厉害?」

我白了他一眼,拿着毛巾开始擦脸。

顾声见我不搭理他,也不恼。吹着口哨去厨房煮早餐了。

等我妈来帮忙时,顾声已经又去小溪边洗肉了,远远地就听到我妈在和他们说,我和顾声领证了的事。

阿姨们一听,赶忙乐呵呵地去跟顾声道喜。顾声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又蹲下来切羊肉。

一个阿姨笑他:「哟,顾老板,这刚结婚就是不一样啊,这羊肉吃了晚上劲儿大很多哦。」

另一个道:「可不是,老板这老房子干了这么久,一把火哪里烧得完啊是吧?」

「是是是,这事儿就得年轻办。老了到我们这个年纪,别说羊肉了,羊瘪都没用哈哈哈哈。」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都插科打诨,最后还是被我妈一句话喊回了橘子林干活。

我妈怕我听了介意,特意来跟我解释,这些阿姨都是嘴上没把门,都没什么恶意。

我自然知道这些,而且里面好几个阿姨小时候还给过我饭吃,说几句玩笑话我怎么会介意?

农村人淳朴,就算几个别的有那些心眼子,也比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好对付很多。

秋去冬来,橘子林的橘子逐渐成熟。我运作的某音短视频账号也开始更新了起来。

8

视频爆得很突然,一条简单晒阿姨们工作日程的记录视频里,顾声短暂出现了3.4秒。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火爆全网。

他潦草的发型,满脸络腮胡和充满野性的传达,被网友戏称为潦草橘子哥。我抓住这个机会,连续更新了好几天橘子哥的视频,很快,账号粉丝就破了二十万。

二十万,对于一个果蔬类账号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

我们抓住机会,在第一批橘子上市的时候,就开启了直播。

一开始吃瓜群众很多,纷纷在弹幕里刷橘子哥。可顾声不会直播带货,磕磕巴巴,没多久直播间人数就下滑了大半。

眼瞅着在线人数就要跌破三位数了,气得我叉着腰走过去,吓得顾声退后了几步。

「老,老婆我错了,你别骂我。」

一副我要活吃了他的样子,反倒把我逗笑了。

我努力憋出正经样跟他招招手:「你过来,我不骂你。」

顾声:「哦,你说,我在这儿听。」

……

我也是见了鬼了,他怎么就老觉得我凶?

反正直播间人数不多,我干脆就当面问了。

顾声瑟缩了下,才道:「第一次见面,你就凶我。」

「然后每次见面,你都凶我。」

??

「你越凶我,我就越觉得你可爱。」

???

「快递店的老板说你像个母老虎,我就想,这个母老虎只能属于我。」

????

他怎么越说越离谱。我哭笑不得:「你在干啥?大哥,我们直播卖橘子呢,你整啥深情告白啊。」

顾声耸耸肩:「反正没人看,你看——」

他指了指屏幕,手指尖的位置,赫然显示着……

个,十,百,千???我们直播间什么时候居然涌进来8000多人看我俩吵架?而且弹幕还看得津津有味。

【啊,橘子哥好深情我好爱。】

【话说我只是看个直播而已,为什么突然喂我狗粮。】

【真感动,让我想起了我还没成为j人的时候】

【等一下,我怎么好像看到后面的两个阿姨在为了抢一个橘子打起来了?】

【哦哦哦哦,她们怎么又搂在一起了?这是什么付费剧情?】

随着粉丝的讨论,购物车里的橘子也逐渐有人开始有人询问,顾声反应不过来,我干脆让他站到一边,我自己开始介绍产品。

有了一开始的一波流量,很快第一批橘子就被抢购一空。因为销售额在这个小地方太突兀,还吸引了好几波官方记者来采访。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的直播就好了很多。一场场播下来,顾声和我的ip都打了出去,小镇也有了柑橘之乡的美名。

顾声给阿姨们分了一笔奖金,阿姨们个个都高兴得不行,夸他运气好福气好,娶了老婆之后生意旺爆了。

恭维我俩感情的话让顾声十分受用,也不知道他咋想的,脑子一热,居然在最后一场直播的早上,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

9

架好直播设备的我,左等右等等不到顾声。

干脆冲进卧室,想看看他在干吗。

远远地,我就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浴室里。

他穿着灰褐色西服,干练的头发根根分明。一扭头,我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男人咧嘴一笑:「老婆。」

是顾声,是剪了头发的顾声,是剪了头发剃了胡子的顾声。

我他妈的真是见鬼了啊,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剃胡子啊!!!!

不过该说不说,胡子下的顾声,真的长得好帅。原本被遮住的轮廓如今完美呈现,薄唇殷红,剑眉星目,看得我都有些心跳加速。

但还是有些生气,他怎么可以不跟我说,就把胡子剃了呢?

男人的形象是一笔重要财产,私自破坏后果很严重的!

我扭头就走,直到开播都不愿意搭理他。

开播后,干脆写了个《自主拍,橘子哥把胡子剃了,正在生气中》的牌子放在直播间,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生闷气。

顾声意识到我真的生气了,大气都不敢出,眼巴巴在旁边看着我。

弹幕飞速闪过,直播间人数逐渐离谱

粉丝们纷纷凑热闹:

【卧去!橘子哥好帅啊啊啊啊!我喜欢啊啊啊啊啊】

【楼上的你清醒一点,橘子哥和橘嫂感情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并不影响我磕他颜】

【我拍一箱,助力橘子哥一块榴莲皮,嫂子,让他跪!】

【+10086,我拍3箱】

【橘子很大很甜很喜欢,另外我也助力一块榴莲皮。】

我气还没消呢,最后一车橘子就被抢购一空。好多没抢到的粉丝都在咨询还有没有。

当天橘子林的账号粉丝破了百万,我和顾声账号彻底火了,成了镇上的助农带货明星。

顾声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他给阿姨们发完年终奖后,开始带着我在镇上晃悠。

快过年了,顾声不想委屈我在橘子林的旧房子,选了套安防系统比较好的二手高层房,很快我们就搬了进去。

搬家没两天,我突然哇哇大吐,一查已经怀孕一个多月。这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我怎么情绪起伏那么大,原来是有个小家伙,偷偷钻进了我的身体里让我变得敏感又爱生气。

查出怀孕,我妈高兴得不得了。顾声也很高兴,天天带着我去街上买好吃的。

这天我刚做完产检,在街上准备买点水果。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很久没见的季景川,他似乎变了很多,整个人都泛着疲惫。拦住我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岁岁……」

「别这么叫我,我老公会生气。」

我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改谈还得谈,我让顾声先去给我买小煎饼和卤鸡爪,

顾声看了季景川一眼,然后俯身摸了摸我的小腹。

「宝贝乖,爸爸先去给妈妈买点吃的,你和妈妈要在这里乖乖地。」

听到宝贝两个字,季景川眼底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

「你和他……」

「结婚了,也有了孩子。」

我看着他:「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你也该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别再来打扰我。」

季景川苦笑了下。

「岁岁,我是真的失去你了是不是?」

这样黏黏嗒嗒,真不想他。季景川一直是高傲的,不低头的,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如是想,也如是说。

季景川背脊垮得厉害。「是,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死心,想着万一……」

「没有万一!就算没有顾声,我也不会回头。」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不愿意和他说车轱辘话。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分手了,事情也过去了那么久。你也往前看吧,别再回头了。」

真的很烦人。

我想走,却被季景川拽住手腕。

「岁岁,我知道听起来很贱很离谱,但是…我真的后悔了。你离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不能没有你。」

「我们的家里,四处都有你的影子。你为我煲汤的样子,低声哄我的样子,还有我们相爱缠绵的样子,一遍遍在我脑海里回放。岁岁我真的——」

「够了!」我克制着呕吐到他脸上的欲望,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厌恶。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啊季景川?」

「实际上,你妈说我心机深,防着我算计你家钱,让我签婚前协议的那一幕,我看到了。」

「你跟那女的买情侣手绳,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吻,你为她打伞专注到淋湿了也不在意,我也看到了。」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觉得纠缠这些没有意义,归根结底是你的心变了。」

「你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自我感动,感觉自己像个深情男人在等着爱人回头?呸!你就是一垃圾!没担当没责任心还管不住下半身的废物点心!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自尊心,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真的会吐。」

说完的那一刻,我只觉得酣畅无比。

也如预料中那样,季景川的脸却一寸寸白了下去。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远远地,我看到一个黑色高大身影走向我。

很模糊很模糊,却让我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时,因为你的冷淡和你妈妈的刁难,我曾经一度难受地想自杀,后来我妈刚好给我发了张自拍,满头大汗的她额角头发花白,那一刻,我就清醒了。」

「回来后,我一度觉得自己没能力再爱人。是顾声,一点点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给了我救赎。」

「所以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往前看,你会有你自己新的人生。」

事情的最后,我到底扯下了这块遮羞布,给过去的感情画上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句号。

但我很开心,像是补足了心里最后那块缺口。

我小跑着走向顾声,他老远就皱眉:「别跑别跑,小心摔跤。」

赶忙把东西都拎到一只手,伸过来搂我,自然而然亲了亲我后,又替我拢了下大衣衣领。

「他怎么还没走?」语气酸酸的,让人觉得可可爱爱。

我依偎进他怀里:「管他呢,我们回家吧老公,我想吃你做的葱油面了。」

「诶,好!老公给你做。」

头顶雨伞稳稳当当罩着我,我靠在顾声肩膀上,透明雨滴顺着伞沿滴进他黑色毛衣,顾声满眼是我,浑然不察。

我不由自主笑了。

妈妈说得对,人应该往前看。或许走着走着,就能走出新篇章。

———全文完———

番外1顾声的家人

小镇的除夕夜格外热闹,络绎不绝的爆竹声把过年的氛围烘托到极致。

顾声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吃年夜饭,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

一开始顾声还没在意,没多久,竟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们住的算是比较高端的小区,不会有陌生人进来,顾声打开门,一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顾声先惊后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男人哼了一声,到底没忍住,一把抱住弟弟。「没良心的臭小子。」

兄弟俩激动地抱成一团,倒把沙发上的陈岁吓了一跳。

这是……顾家亲戚来了?

正疑惑着,门外突然传来拐杖的声音,半晌,一个头发花白但眉目炯炯有神的男人在一个妇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顾声敛了笑意,和老人对视着,谁也不服谁。

这时陈岁妈妈在厨房里喊了一句:「儿子,来帮妈妈端一下汤。」

「诶!」顾声下意识回应,眼看着对面两位老人瞪大了双眼。

他刚要走,男人怒哼一声:「自己家不回,爹妈不认,倒是对别人孝顺。」

这话一出,顿时有些尴尬。顾声有了些怒气,当年就是老爷子一意孤行逼着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才跑到这里来创业证明自己。现在他又来干涉自己的生活?

顾声刚想发脾气,突然一个小奶音响起。

「阿噗、阿噗。」

众人看过去,一个炸毛小猕猴桃正坐在客厅中间,咬着个毛绒娃娃流口水。粉色蝴蝶结夹子夹住一小撮头发,让小猕猴桃显得无比可爱。

老爷子手都在抖:「这、这这。」

顾声傲娇地抬起下巴:「我女儿,可爱吧。」

顾家祖上三代都是儿子,顾家老大家也生了两个儿子,叔叔伯伯们家里更是一堆臭小子。

所以顾家二老看到小女娃眼睛都直了,瞬间忘了来意。

「所、所以,她是我孙女?」

顾声原本还想呛两句,被走过来的陈岁拽了下。「爸,这是我和顾声的女儿,叫桃桃,8个月大了。」

顾昆山没接话茬,他很不满意儿子就这么自作主张地结了婚,娶的还是个没背景的女人。可不远处桃桃冲着他伸了伸手,瞬间让顾昆山忘了这茬。

他拐杖也不拄了,蹒跚着走过去,小心趴在围栏上看着垫子上的小人儿。

桃桃极不认生,往前爬了两步,坐下来,冲着他一笑。继续阿噗阿噗。

这一笑让身价数十亿的顾家掌舵人心里萌成一片,只想把最好的都给这个奶娃娃。

被桃桃打断了争执,顾声也不好继续闹脾气,只好把其他人都迎进门,大家勉强和气地吃了顿年夜饭。

吃饭时,顾昆山看着黑了很多的小儿子,正耐着性子喂孙女吃辅食,陈岁怕他饿,偶尔给他夹点菜,两夫妻对视一笑,两人周围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陈岁妈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自顾自地吃着饭。等桃桃吃饱,陈岁带着妈妈抱着孩子进了卧室洗澡哄睡。

剩下顾家一家人,倒没了针锋相对的意趣。

过了很多,还是顾昆山先开了口。

「等过完年,带陈岁和桃桃回一趟家。」语气一如既往是命令口吻。

顾声下意识想反抗,被大哥拍了一下。

顾城轻声道:「爸,你才刚做完心脏手术,不如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桃桃也还小,坐飞机不安全。我们一家人在这玩一段时间再走,就当旅游了。」

对于顾城无声地劝和,顾昆山哼了哼,到底没反对。

送顾昆山去酒店后,顾城跟弟弟说了他离家后发生的事,父子俩的矛盾他当然也知道,只是很多事分不清对错。

最后,顾城跟弟弟说:「你如今也当了爸爸,有些事情可能会比以前更能体会些。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多想想吧。」

顾城离开后,陈岁和妈妈把家里收拾好了,等了半天,都没看到顾声回来。

陈岁让妈妈陪着孩子睡觉,自己下楼去找顾声,远远地,她看到顾声在抽烟。

陈岁怀孕后,顾声就把烟戒了。这会子突然抽,大约有烦心事。

顾声不说,她也不问,静静地陪顾声站了会儿。

等上楼的时候,她对他说:「等天气好了,带我和桃桃去看看你家吧,我想看你长大的地方。」

一句话,顾声眼睛都红了。

他哑着嗓子把妻子搂进怀里,两人依偎着上了楼。

番外2-季景川的故事

和陈岁分手后,他颇为潇洒了一段日子。

同公司的小实习生乖巧又可爱,搂着他撒娇时腰像水蛇一样勾人,把季景川迷得心猿意马。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带回了和陈岁一手打造的房子。

房子还留了很多陈岁的痕迹,安安静静摆在那里。

小实习生住进来没多久,渐渐都被覆盖了。

水槽里开始多了很多没洗的碗,地上堆积上了外卖盒,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柜子上,到处都是衣服和化妆品。

季景川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头疼。

就问女朋友能不能收拾收拾,女朋友嘴巴上倒是答应了,可手一点没动。

终于在一个晚上,季景川发烧了,女朋友在旁边呼呼大睡,他只能爬起来,想给自己倒杯热水。

黑暗中,他无意中踩到了一个美甲刀,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那一刻,季景川感觉到无尽的疲乏。

他跟小实习生提了分手。

妈妈听到他分手后,不咸不淡地说他找对象眼光不好,喜欢那种小门小户的。话里话外连带着又骂了陈岁。

季景川不吭声,而后按照他妈妈的意思,跟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相了亲。

那家女孩家境比他还好,人长得也不错,两家相看之下都很满意,于是季景川的房子,又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季景川干脆请了家政,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女朋友东西很少,话也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在抱着手机忙工作。

季景川有次闲了扫了一眼过去,发现女朋友在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

他有些恼火,压着脾气问怎么回事,谁知女孩不以为意:「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利益互换,大家以后各玩各的。」

季景川这才发现,好好过日子这件事,是他家一厢情愿的。

后来他没忍住,还是去找了陈岁,可她身边早已经有了新人,也不愿意再看到他。

季景川失魂落魄回到家,打开门,空无一人,屋子清冷到可怕。

他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睡梦中,他打开门回到家,陈岁穿着家居服跑上来,满眼爱意地亲了他一口。而后端出一碗汤,献宝似的跟他说,炖了五个小时,肯定好喝。

餐桌上放着香溢浓厚的鸡汤,沙发上罩着陈岁一针针勾出来的卡通沙发罩,电视里综艺正在哈哈大笑。

像极了一个温暖而充满爱意的家的样子。

梦到这里,就醒了。一睁眼,保姆阿姨怜悯地在给他盖毯子,说小姐已经几天没回来了。

季景川挥挥手,让她走了。

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弄丢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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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3-13 23: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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